沈渊的房间里还有很多旧照片。

  起初沈渊是不愿意拿出来的,但言忱一直瞪他，几秒后，他还是妥协,从床对面高处的柜子里拿出了两本相册，里面包含了他从小到大的照片。

  席露是导演系毕业,对镜头感的把控很好,有好几张照片看着像在拍杂志。

  小小年纪的沈渊上过山、下过海，各式各样的场景,各种风格,席露把他拍得特别好看。而且小时候的沈渊长得有些软萌,有几分婴儿肥,脸又白净,拍照的时候总笑着,坐在假山上笑,坐在沙滩上笑,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白牙,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。

  言忱一张张翻过他的照片,沈渊就站在一边看。

  偶尔言忱好奇的时候，他还得负责解答,譬如这张照片在哪里拍的,当然是什么心情。

  但很多照片隔了太久，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,大概还得问父母。

  言忱看完以后把相册抱在怀里,忽然很感[xing]地说：“好像跟着照片过了你的生活。”

  “那你的呢？”沈渊问。

  言忱愕然,“嗯？”

  “你的生活呢？”沈渊问，“有照片吗？”

  言忱恍惚了片刻后摇头，“很少。”

  在言明德没有破产以前,她还经常穿着公主裙拍照。

  她的房间里挂着很多大幅的艺术照，她还去上过钢琴课和舞蹈班，那些班级也会给她拍照，基本上都放在她房间的[chou]屉里。但言明德破产以后，那栋房子里的东西都不属于他们了。

  青瓦巷里破旧的环境根本容不下那些雍容华丽的东西，很多照片被销毁，能够带走的小相片也在后来的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，再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下。

  在青瓦巷里的生活是不允许拍照的。

  人和环境都变得陌生，她战战兢兢地度过童年、小学和初中，她什么都不敢要，更遑论拍照。

  而且破旧如废墟的青瓦巷里根本没有什么好拍的，那房间[chao]湿、客厅拥挤，他们家没有人可以在那样的环境里苦中作乐。

  所以现在回忆起来，她好像是没有照片的。

  她为数不多的照片都是在高中和他拍的几张，还有后来去了南宜，陆平风每年过年的时候，都要在吃完饭后让一家人拍一张照，北望的事情几乎全留在了记忆里，没能被那小小的机器定格。

  “没事。”沈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儿，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，及时换了话题，“反正我认识你很早，你什么样儿我也见过。”

  言忱：“……”

  “那我是什么样？”言忱问。

  沈渊愣怔两秒，“漂……漂亮？”

  言忱轻笑，“一点都不真诚。”

  沈渊本就是随[kou]一说，没思考更多，但片刻后，他望着楼下迎着寒冷提前绽放的杏花，很认真地回答：“你那会儿很特别。”

  言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“嗯？”

  白[se]的杏花在枝头绽放，周遭很多只冒出了绿芽，唯有那一朵迎风开，而且任由风吹，在昏黄路灯下显得娇艳又坚强。

  “我一点都不讨厌你。”沈渊说：“其实我说不上来多爱你。”

  言忱目光灼灼地看他。

  沈渊很认真地说：“只不过谁都不是你。”

  -

  沈渊和言忱晚上回家，把车停在车库又出门逛超市。

  家里很多东西都需要添置，言忱出门前还在手机上列了清单，但去了超市以后发现列的清单没有保存，只能凭借着本能记忆去找，后来想不起来，干脆就随意买了起来。

  附近总有异样目光瞟来，倒是没人主动过来搭讪或是要拍照。

  言忱耳朵灵，偶尔还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讨论：

  “哎，那是言忱吗？”

  “应该是，她跟男朋友一起的。”

  “两个人好配哎，不过不懂就问，现在明星都这么随意了吗？”

  “她说自己是舞台歌手，台上歌手，台下路人，上过好多次热搜了。”

  “还挺真实的，要不上去要个签名？我有朋友喜欢她。”

  “算了吧，你好意思去破坏人家两个的氛围？她家超话里粉丝们都说要还艺人私生活自由。”

  ……

  言忱听完以后碰了碰沈渊的胳膊，沈渊正拿了一袋食用盐，侧过脸看她。

  “我……”言忱只说了一个字又立马噤声，她笑了下，走在沈渊前面，从货架上拿了需要的调料放进购物车。

  “怎么了？”沈渊问。

  言忱低头挑东西，只是嘴角上扬，看上去心情很好，“没事。”

  沈渊：“？？？”

  见她不打算说，沈渊也就没继续问。

  两个人逛完超市，牵手回家。

  夜里的风仍旧冷得人忍不住打寒颤，但言忱下车前从车里拎了件羽绒服出来，这会儿倒一点都不感觉冷。

  路上行人匆忙，就他俩不疾不徐地走。

  等走了一小段路以后，言忱忽然回过头倒着走路，她的手拉着沈渊另一只空闲的手，笑得恣意，“沈渊。”

  “嗯？”

  “我忽然感觉人生很美好。”言忱笑着说。

  沈渊跟随着她的脚步节奏走，她走得很慢很慢。

  “人生总有两面。”沈渊的眼里充满温情，清冷声线在冷夜里显得温柔，“以前生活欠你的，总会在某个节点给你补回来，所以你现在、以后的人生都会很美好。”

  “是吗？”言忱忽然转过身，胳膊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拉着沈渊，但即便如此，她也没放开，她只是放缓了声音说：“我们改天出去旅游吧。”

  “想去哪里？”

  “云南怎么样？”

  “可以啊。”

  “我要打电话给大白，二专出了，演唱会也办了，没人能拦着我休假。”言忱说着就拿手机，毫不犹豫给白城拨通了电话，那头传来略带困倦的声音，“言忱啊？怎么了？”

  “没什么。”言忱说：“我就是通知你，我要休假去旅游！”

  白城一个激灵坐起来，“你说什么？休假？旅游？不是吧，我还在给你谈下周的工作呢。”

  “下周？”言忱当机立断，“不可能的，下周你不可能让我去工作。”

  白城：“……”

  几秒后，白城率先妥协，跟言忱共事这么久，他早已了解言忱的[xing]格——吃软不吃硬。

  于是他清了下嗓子，压低了声音说：“你要休假旅游也不是不行。”

  “但？”言忱很懂地问。

  白城笑了，果然啊，成长了，就是上道。

  “但你休假时间不要超过半个月。”白城说：“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发小，现在在一个综艺节目做导演，希望你可以参加这个综艺，时间不长，就一天，24小时，而且需要你和沈渊一起参加，现在网上对你俩上那个节目呼声很高，所以……”

  白城适当留白，相信言忱已经懂了。

  “什么类型的？”言忱果然很上道。

  她现在会适当听白城的意见，白城也很尊重她，所有的工作都会先问过她再接。

  “一个恋爱综艺。”白城说：“《恋爱24小时》，你应该看过吧？网上很火的。”

  言忱：“……”

  几秒后，言忱很平静地反问：“你觉得我应该看过吗？”

  她有时间看吗？

  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工作的人，她怎么可能有时间看综艺？

  白城：“……”

  [cao]率了。

  “那你可以回去跟沈渊一起看看。”白城嘿嘿一笑，听起来老实得很，实则已经从她不太抗拒的态度里帮她敲定了这项行程，“就拍情侣[ri]常的，你可以理解为加长版情侣Vlog。”

  “我……”言忱还想问什么时候拍，白城已经自动接了她的话，“你们先去旅游，我跟节目组这边敲定拍摄时间，或者看你家那位的时间，节目组这边一切好说，主要是挑你们心情都好的时候，给观众看一看你们甜甜的[ri]常。我跟我发小连你们那期的副标题都想好了，就叫——恋爱指南！你们简直是行走的恋爱教科书，这么甜的[ri]常不给观众看一下，我觉得这届观众多少是有点没福气了，而且这多好的事儿啊，让你公费谈恋爱，那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，你俩想干什么干什么，只要不在镜头前做不能播的事儿就行，虽然观众爱看，但广电不会过审。”

  言忱：“……”

  她果断挂了白城的电话，反手找到他的微信发了条文字：【或许你考虑转行吗？】

  白城：【？？？】

  白城：【是我这个经纪人哪里做得不称职吗？】

  言忱：【微笑.jpg，不，你太称职了。】

  白城：【那就好，我当你经纪人非常开心。挥动翅膀.jpg】

  言忱：【但我觉得你更适合做销售。】

  这[kou]才当经纪人多少是有点屈才了。

  白城却没理会她的调侃，直接说这项目就给她敲定了。

  而言忱没有拒绝。

  她现在还算平衡得好这些关系，反正她和沈渊平常也总被拍，不过她后知后觉地问沈渊：“你要跟我一起录吗？”

  沈渊笑：“有机会拒绝吗？”

  “可以啊。”言忱说：“你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大白。”

  “不用。”沈渊说：“配合你工作，应该的。”

  言忱：“……”

  -

  他们一起旅游过两次，一次去南京，一次去长沙。

  对于共同旅行这件事，他们算是轻车[shu]路。

  网上有个话题是：如何快速判断你跟一个人合不合适？

  最高赞的回答就是：跟他一起去旅游。

  在旅行的途中会遇到各种琐碎的小事，包括定行程、买东西、逛景区，太多太多，再加上旅游实在累人，如果行程密集的话，很有可能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都在外边跑，一定会很累。在这样的情绪里，很多平常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，吵起来是必然的事情，能吵多久、吵得多大就看两个人的[xing]格了。

  甚至是很好的朋友都逃不过一起旅游之后变得疏远。

  在那条回答下，好多人分享了自己和爱人、闺蜜旅游后闹掰了的经历。

  但言忱和沈渊对这种事情好像[ri]常免疫。

  沈渊是个比较细节的人，而言忱随[xing]，她去一个地方并不会想要逛完所有景点，她单纯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[jing]气神。在这一点上，沈渊和她基本能达成一致，所以沈渊来安排的行程一向不会太密。

  云南和南京、长沙都不一样，所有的地方都离得很远。

  它不像长沙，基本上地铁一个小时就能逛到这座城市的核心，版图大是它的特点，从四季如[chun]的昆明到炎热的西双版纳，距离很远，再加上还有苍山洱海泸沽湖，太多出名的地方了。

  所以最后他们商议完，决定只去昆明住一周。

  作者有话要说：零点以前还有两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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